晉公子重耳之亡

【教學目的】通過對疑難字詞句的解析，認識重耳的流亡經歷及其性格、心理變化過程，理解《左傳》中人物傳記的寫法和特點。

【重點難點】重耳形象的性格特徵。

【教學時數】2課時。

【教學內容】

一、字詞句解析

二、重耳形象

三、表現手法

【思考題】

1．文中對話對刻畫人物性格起何作用？

2．流亡途中的重耳性格與心理有何變化？說明了什麼？

一、《左傳》簡介

本篇節選自《左傳》，我們首先對《左傳》的相關常識進行簡要的介紹。

1.名稱

《左傳》是《春秋左氏傳》的簡稱。又名《左氏春秋》，《左氏》、《左氏傳》、《春秋古文》、《古文春秋左氏傳》、《春秋內傳》等。與《春秋公羊傳》、《春秋穀梁傳》合稱為“春秋三傳”。

2.作者

關於《左傳》的作者，學術史上有所爭論。我們介紹學術界通常的看法。左丘明，姓丘名明，春秋末期魯國人。因其世代為左史官，所以人們尊稱其為左丘明。左丘明知識淵博，品德高尚，孔子言與其同恥。曰：“巧言、令色、足恭（十足的恭順），左丘明恥之，丘亦恥之；匿怨而友其人，左丘明恥之，丘亦恥之。”（《論語·公冶長》）司馬遷稱其為“魯君子”，尊稱其“左丘”。（《史記·十二諸侯年表》）

3.體例

《左傳》承繼了《春秋》的編撰體例，“以事系日，以日系月，以月系時，以時系年”（杜預《春秋左傳序》），系編年體。記事起于魯隱西元年（B.C.722），止于魯哀公二十七年（B.C.468），基本與《春秋》吻合。

4．主要內容

全書內容包括聘問、會盟、征伐、搜狩、城築、婚喪、篡弑、族滅、出亡等。在廣闊的社會背景下，記錄了諸侯、卿大夫的活動，並把筆觸深入到商賈、卜者、刺客、樂師、妾媵、百工、皂隸等階層；特別是通過對齊桓公、晉文公、秦穆公、楚莊王、吳王闔閭、越王勾踐等霸業盛衰的敘寫，反映了當時諸侯國之間錯綜複雜的角逐。總體上來說，《左傳》事件的記載是以春秋爭霸為中心的。

5．思想傾向

在思想傾向上，《左傳》維護周禮，尊禮尚德，以禮的規範批判人物。但是作者歷史眼光敏銳，不僅揭示了春秋時代周王室的衰落與諸侯爭霸的史實，表現了新舊勢力的消長和社會變革的趨勢，而且揭露了暴虐昏庸、貪婪荒淫之徒，肯定了忠貞耿直之士；表現了以民為本的思想：重人輕神，重民輕君。

二、文本解析

晉文公（前697—前628），“春秋五霸”之一，晉國國君（前636—前628），名重耳。因其父獻公立幼子為嗣，曾流亡國外19年，在秦援助下回國繼位。實行“通商寬農”、“明賢良”、“賞功勞”等政策，整頓內政，任用趙衰、狐偃等人，發展農業、手工業，加強軍隊，國力大增，出現“政平民阜，財用不匱”的局面。因平定周室內亂，接襄王復位，獲“尊王”美名。城濮之戰，大敗楚軍。旋于踐土（今河南滎陽東北），會集諸侯，邀周天子參加，成為霸主。

本文選自《左傳·僖公二十三年》與《二十四年》。文章記載了晉公子重耳從流亡到回國奪取政權的經過。

第一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及於難：遭到禍難。

●晉人：晉國的軍隊。諸：“之於”的合音。“之”：指重耳。“於”：介詞，到。

●不可：不認可，不同意。

●得人：擁有百姓。

●有人：與“得人”義同。校：同“較”，較量，抵抗。

●罪莫大焉：沒有什麼罪過比這更大的了。焉：兼詞，於是。於：在；是；指“有人而校”。

●吾其奔也：我還是逃亡吧。其：語氣詞，表祈使語氣，可譯為“還是”。奔：出奔，逃亡。

●狐偃：字子犯，重耳的舅父；趙衰(cuī)：字子餘；魏武子，名犨(chōu)；司空季子，一名胥臣，字季子。他們和顛頡（xíe）都是日後重耳為君時晉國的重臣。

【參考譯文】晉公子重耳遭受禍難的時候，晉軍到蒲城去攻打他。蒲城的民眾想要迎戰，重耳不同意，說：“依靠國君父親的命令而享有撫養百姓的俸祿，於是才擁有蒲城的百姓；擁有蒲城的百姓卻要用兵來抵抗晉軍，沒有比這再大的罪過了。我還是逃亡吧！”於是就逃到狄人那裏。跟隨的有狐偃、趙衰、顛頡、魏武子和司空季子。

【段意】重耳逃亡緣由。

【重耳性格】忠厚、庸碌。

第二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獲：俘獲。

●納諸公子：把二女送給公子。諸：“之於”的合音。“之”：指二女；“於”：介詞，給。

●取：後來寫作“娶”。

●妻（qì）：用作動詞，嫁給。盾：趙盾，後為晉國名臣。

●適：往，到。

●謂……曰：對……說。

●請待子：請允許我等著您。

●處：居住。

【參考譯文】狄人攻打廧咎如，俘獲了該部落中的兩個姑娘叔隗、季隗，把她們送給了晉公子。重耳娶了季隗，生下伯鯈和叔劉；把叔隗嫁給趙衰，生下了趙盾。重耳準備到齊國去，便對季隗說：“等我二十五年，如果我不回來，你再改嫁。”季隗回答說：“我已經二十五歲了，再過這些年而改嫁，那就要進棺材了。請允許我等著你！”重耳在狄一共住了十二年然後離開。

【段意】重耳忍別季隗。

【重耳性格】兒女情長。

第三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衛文公：衛國國君，名毀。禮：用作動詞，禮待。焉：兼詞，於之。於：介詞，對；之；指重耳一行。

●出：經過。於：介詞，從。

●乞食：討要食物，野人：農夫。

●野人與之塊：農夫拿著土塊給他們。此句《國語·晉語四》作“野人舉塊以與之”。

●鞭之：鞭打野人。

●天賜也：這是上天的賜與啊。該句為判斷句，“也”表判斷語氣。土塊象徵著土地，是建立國家的預兆，所以稱為“天賜”。

●稽首：古代最恭敬之禮節，動作近似於磕頭。受：接受。載之：把土塊裝在車上。

【參考譯文】重耳一行經過衛國，衛文公不肯禮遇他們。他們從五鹿經過，向農夫乞討食物，農夫拿土塊給他們。重耳發怒，要鞭打他。狐偃說：“這是上天的賜與啊！”重耳磕頭致謝，接受了土塊，把它裝在車上。

【段意】重耳乞食農夫。

【重耳性格】衝動、粗暴。

第四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齊桓公：齊國國君，名小白。妻之：把宗氏女嫁給重耳。妻（qì）：用作動詞。

●二十乘：八十匹。古代一車四馬為一乘。乘：四。

●安之：安于齊國的生活。

●其上：桑樹之上。

●以：介詞，把。後省賓語“之”（指“將行，謀于桑下”這件事）。

●四方之志：遠大的志向。

●其聞之者：那個聽到這件事的人。

●無之：沒有這回事。

●行也：走吧。

●實敗名：確實敗壞名聲。

●醉：使動用法，把（重耳）灌醉。醉而遣之：《國語·晉語四》作“醉而載之以行”。

●以戈逐子犯：用戈來追逐子犯。《國語·晉語》中所記兩人的對話更為生動：“薑與子犯謀，醉而載之以行。醒，以戈逐子犯，曰：‘若無所濟（成功），吾食舅氏之肉，其知饜乎（也不解恨）！’舅犯走，且對曰：‘若無所濟，餘未知死所，誰能與豺狼爭食？若克有成，公子無亦晉之柔嘉，是以甘食（晉國所有鮮美的食物都是您愛吃的）。偃之肉腥臊，將焉用之？’遂行。”對話風趣、幽默、詼諧。

【參考譯文】重耳來到齊國，齊桓公把本族的一個女子嫁給他為妻，還送了八十匹馬。重耳安於這種生活。跟隨的人認為這樣下去不行，打算離開，在桑樹下商量。養蠶的女奴正好在桑樹上聽到了，就把這件事告訴薑氏。薑氏殺了她，然後告訴重耳說：“您有遠大的志向，那個聽到這件事的女奴，我已經殺掉了！”重耳說：“沒有這回事。”薑氏說：“走吧，留念妻子和貪圖安逸，委實敗壞名聲。”重耳不肯走。薑氏和子犯商議，灌醉重耳，然後打發他上路。重耳酒醒後，拿著長戈追趕子犯。

【段意】子犯醉遣重耳。

【重耳性格】貪圖安逸，意志蹉跎。

第五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欲觀其裸：想要看看他裸體時肋骨的樣子。此句《國語·晉語四》作“欲觀其狀”。

●薄：帷薄，簾子。句中用作動詞，指設薄（備好簾子）。此句《國語·晉語四》作“設微薄而觀之”，可為確證。教材注釋誤。

●相國：輔助國家。

●若以相：假如用他們做輔助。以：介詞，用。下省代詞“之”（指公子的隨行者）。

●夫子：指重耳。夫（音扶），指示代詞，那；子；男子的美稱。反：後來寫作“返”。

●必得志于諸侯：一定在諸侯中得志（指在諸侯中成就霸業）。

●誅：討伐。《國語·晉語四》即作“討”。無禮：對重耳無禮的國家。其中心語“國家”省略。

●曹其首也：曹國恐怕是第一個被討伐的國家。該句為判斷句。其：語氣詞，表揣測語氣，可譯為“恐怕”。首：用作動詞，排在首位。該句《國語·晉語四》作“曹其首誅也”。

●盍：“何不”二字的合音。蚤：通“早”。

●飧(sūn)：熟食品。

●寘(zhì)：同“置”，放置。璧：玉璧。焉：兼詞，於之。於：介詞，在；之；指熟食品。將玉璧放在熟食中，表敬意。古代大夫不能私自和別國人來往，所以在盤中藏璧，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。

●反：送回（玉璧）。

【參考譯文】到了曹國，曹共公聽說重耳的肋骨連在一起，就想看一看他裸體時肋骨的樣子。重耳洗澡時，曹共公在事先備好的簾子外觀看。僖負羈的妻子說：“我看晉公子的隨從人員，都足以輔佐國家；如果用他們做輔助，晉公子一定能返回晉國做國君；他一旦返回晉國做國君，必定能在諸侯中成就霸業；他一旦在諸侯中成就霸業，就一定會討伐對他無禮的國家，曹國恐怕就是第一個。您何不早一點向他表示您和其他曹國人有所不同呢？”僖負羈於是就向晉公子饋送一盤熟食，裏面藏著玉璧。公子接受熟食，退回了玉璧。

【段意】重耳受飧返璧。

【重耳性格】知禮有度。

第六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宋襄公：宋國國君，名茲父。

【參考譯文】到了宋國，宋襄公把八十匹馬送給他。

【段意】宋君贈馬重耳。

【重耳性格】坦然冷靜。

第七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鄭文公：鄭國國君，名捷。

●啟：開，引申為説明、贊助。

●其或者：同義連用，均表揣測語氣，或許，大概。諸：“之乎”二字的合音。之：指重耳；乎：語氣詞，可譯為“吧”。

●君其禮焉：您還是以禮相待。其：語氣詞，表祈使語氣，可譯為“還是”。禮：用作動詞，禮遇。焉：兼詞，於之。於：介詞，對；之：指重耳。

●男女同姓：古人有同姓不婚之說，認為夫妻同姓，子孫不能昌盛。蕃(fān)：子孫昌盛。

●姬出也：指晉公子是同為姬姓的父母所生。該句為判斷句，也：表判斷語氣。而至於今：卻活到現在。

●一也：這是一。該句為判斷句，也：表判斷語氣。下文中的“二也”、“三也”同此。

●外：出亡在外。靖：使安定。

●殆：大概。

●上人：上於人，居於別人之上。從：跟隨。之：指重耳。《國語·晉語》：“晉公子好善不厭，父事狐偃，師事趙衰，而長事賈佗。此三人者，實左右之。公子居則下之，動則咨焉。”

●同儕（chái）：同類。晉、鄭都是姬姓國，地位相等。

●其過子弟：從鄭國路過的晉國子弟。固：副詞，本來。

【參考譯文】到了鄭國，鄭文公也不禮遇他們。大夫叔詹勸諫說：“我聽說上天所助的人，別人是比不上他的。晉公子具有三條，上天或許要立他為國君，您還是按禮接待他們吧！父母同姓，子孫不能昌盛，晉公子是同為姬姓的父母所生，卻能活到今天，這是其一。遭受逃亡在外的憂患，而上天不使晉國安定，大概是要幫助他了，這是其二。有三個人足以居於別人之上，卻跟隨著他，這是其三。晉國和鄭國地位同等，他們的子弟路過本來就應當以禮相待，更何況是上天所助的人呢？”鄭文公不聽從叔詹的勸告。

【段意】鄭君不禮重耳。

【重耳性格】處之泰然。

第八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楚子：楚成王，名惲，楚為子爵，故稱子。饗之：以酒宴款待重耳。饗：以隆重的禮儀宴請賓客。

●何以：以何，用什麼，賓語前置。不谷，諸侯的謙稱。穀：善。（教材注釋未確）

●之：指“子女玉帛”。

●羽毛齒革：指鳥羽、皮毛、象牙、犀革之類的珍貴之物。焉：相當於“之”，指“羽毛齒革”。

●波及：擴散到；傳播到。餘：剩餘。該句為判斷句。

●雖然：即使這樣。

●靈：福。

●治兵：演習軍事。這是外交辭令，是雙方交戰的委婉語。

●其：時間副詞，將。辟：後來寫作“避”。

●獲命：允許。（教材注釋未確）

●鞭弭：偏義複詞，只取“弭”義。弭：本指不加裝飾的弓，這裏泛指弓。

●周旋：打交道，實際是“較量”的委婉語。

●子玉：楚國執政大臣，名得臣。

●廣而儉：志向遠大而不放縱自己。

●文：言辭華美。

●肅而寬：態度恭敬而寬厚。

●能力：用作動詞，有才能而盡力。

●晉侯：指晉惠公，晉獻公之子夷吾，魯僖公十年(前650)即位。無親：沒有親近的人。

●外內：國外國內。惡：討厭，憎惡。

●其：代詞，指代“姬姓”。後衰：最後衰亡。

●其將由晉公子乎：大概是由於晉公子將要成為君主的緣故吧。其……乎：大概……吧。

●咎：大禍。

【參考譯文】晉公子到了楚國，楚王設盛宴款待他，問道：“公子如果回到晉國，拿什麼來報答我呢？”公子回答說：“男女僕人、寶玉絲綢，那是君王您所擁有的；鳥羽、皮毛、象牙、犀革，那是您土地上所生長的；那些流散到晉國的，已經是您剩下來的了。我能拿什麼來報答您呢？”楚王說：“即便如此，您用什麼來報答我？”公子說：“如果托您的福，能回到晉國，一旦晉、楚兩國演習軍事，在中原遭遇，那我就先避讓楚軍九十裏地。如果得不到您的允許，那就左手拿著硬弓，右邊掛著弓袋箭袋，跟君王您較量一番。”子玉請求楚王殺了他。楚王說：“晉公子志向遠大而不放縱自己，言辭華美而又合乎禮儀。他的隨從恭敬而寬厚，忠誠而有才能，又能盡心盡力。晉惠公沒有親近的人，國外的諸侯和國內的臣民都憎恨他。我聽說姬姓是唐叔的後代，姬姓之所以最後衰亡，大概是由於晉公子將要成為君主的緣故吧？上天將要使他興起，誰還能廢掉他呢？違背天意，必然會有大的災禍。”於是就把他送到秦國。

【段意】楚子款待重耳。

【重耳性格】不卑不亢、柔中帶剛（政治家的成熟）。

第九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秦伯：秦穆公，名任好。納女：送女子給重耳。

●與：參與。焉：兼詞，於之。於：介詞，到；之：指五女。

●奉：後來寫作“捧”。

●揮之：揮去手中的余水。按照古代的禮節，洗手後要用手巾把手擦幹，公子不等手巾拿來就揮去余水，這是不合禮節的，所以懷贏才會發怒。

●匹：匹敵，對等。該句為判斷句。

●卑：形容詞的意動用法，以……為卑，即輕視。

●衰：指趙衰。文：有文采。

●賦：賦《詩》，朗誦《詩經》裏的篇章來表達自己的意思。春秋時期，賦詩言志是一種時尚。《河水》：當指《詩經·小雅·沔水》（“河”乃“沔”之誤），詩中有“沔彼流水，朝宗於海”，言水流終歸大海。重耳藉以頌揚秦國，表達自己避難在外，到秦國才有了歸宿。

●《六月》：即《詩經·小雅·六月》，這是歌頌尹吉甫輔佐周宣王北伐獲勝的詩。詩中有“王於出征，以匡王國”等詩句。秦穆公賦此詩暗指重耳必能回國執政，成就霸業，以輔助周天子。

●拜賜：拜謝恩賜。指秦穆公賦詩表示的好意。

●降：走下臺階，來至堂下。

●拜：作揖。

●稽首：叩頭，行大禮。

●公降一級：秦穆公走下一級臺階，表示不敢接受。辭：辭謝其降、拜。

●君：指秦穆公。稱：拿，舉。命：命令，此為教導之意。這句是說，君王用尹吉甫輔佐周天子的詩篇來教導重耳，重耳怎敢不拜謝？

【參考譯文】秦穆公送給重耳五個女子，懷贏也在其中。一次，懷贏捧著盛水的器具，給公子澆水洗手，公子洗完了（不用手巾擦手），把手上的余水甩掉。懷贏生氣地說：“秦、晉兩國地位是對等的，為什麼輕視我？”公子害怕，脫去上衣，自比囚犯，向懷贏謝罪。有一天，秦穆公設盛宴款待他。子犯對重耳說：“我比不上趙衰那樣有文采，請您讓趙衰隨從赴宴。”公子在宴會上朗誦了《河水》這首詩，秦穆公朗誦了《六月》詩。趙衰說：“重耳趕快拜謝恩賜！”重耳下了臺階，向秦穆公作揖，叩頭。秦穆公也走下一級臺階來辭謝。趙衰說：“君王用尹吉甫輔佐周天子的詩篇來教導重耳，重耳怎敢不拜謝？”

【段意】秦伯厚待重耳。

【重耳性格】忍辱負重，成熟有禮。

第十段

【詞語匡補】

●納，使進入。

【參考譯文】魯僖公二十四年春，周曆正月，秦穆公把公子送回晉國。

【段意】秦助重耳歸國。

【重耳性格】得道多助，成功歸國。

三、重耳性格分析

就整個《左傳》而言，某種意義上來說，重耳是一個性格富於變化、具有立體感的圓形人物。這篇節錄的短文已經初步揭示了其性格的發展過程。

重耳最初不諳世事，是一介貪圖安逸的貴公子，他平庸，無雄心大志，不知人情世故，甚至不能明辨是非。文章始寫晉獻公聽信驪姬的讒言，逼死了太子申生。而後又執迷不悟，繼續派兵攻打重耳的駐守之城蒲，連蒲城人民都氣憤不過欲加以抵抗，重耳卻顧念父子之情寧可棄國逃亡而不願反抗，這裏也許有客觀原因，但重耳雲：“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祿，於是乎得人。有人而校，罪莫大焉。吾其奔也。”這句話實際上巧妙地揭示了重耳庸碌而矛盾的內心世界：一個愚忠愚孝政治上幼稚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。

重耳後來在群臣們的陪同下奔狄，娶了狄女季隗，一住就是十二年，很大方面是因為重耳看到晉國國內局勢穩定，對前途感到渺茫和悲觀失望。在國際上，聽說管仲死去，便想到利用齊桓公，依靠強齊，在去齊之前，他囑咐妻子說：“待我二十五年，不來而後嫁。”可見他是多麼地兒女情長，只是被逼不得不流亡而去，竟以二十五年為期，表現出他對前途的迷惘。

過衛地時，受到衛文公的冷遇和衛地人的嘲弄。他毫不考慮身處敵國的安危，遇事衝動、粗暴，欲鞭撻嘲弄者，險些闖禍；後經從臣子犯的勸阻而停止。

流亡到齊後，受到了齊桓公的優待，“齊桓公妻之，有馬二十乘”，於是他就想苟安下去，而忘記了複國、報仇的大業。齊桓公死後，國事逐漸衰落，齊女姜氏及隨從子犯等覺得齊國無力護送重耳回國即位，便設計以酒灌醉重耳，敦促他離開齊國，可是重耳酒醒之後反而“以戈逐子犯”，這個細節說明了他貪圖安逸、胸無大志的性格。

後至曹、至鄭，都受到了輕視、冷遇，應當說受到了一定的打擊。到了曹國之後，面對曹共公獵奇、變態的觀裸行徑，重耳似乎並沒有暴怒，表現出一定的忍耐。而當僖負羈饋飧贈璧時，重耳謝絕了貴重的玉璧，反映了公子重耳此時能夠不貪戀錢財，知禮有度。

重耳到了楚國後，由於經過了諸多的挫折與磨難，他的性格發生了飛躍性的變化，面對楚王的詢問，他不卑不亢，很能掌握回答的分寸，既維護了國家尊嚴，又表明了自己的志向，具備了一個大諸侯國政治家的風度。一個流亡國公子敢在強楚面前針鋒相對，寸步不讓，是由於重耳已經經歷了十幾年的磨煉，對當時國際國內形勢瞭若指掌。楚國國君楚成王昏庸無道，“諸侯是以知其不遂霸也。”（《左傳·僖公二十二年》）在國際上重耳欲依靠強秦，強秦也想利用重耳的力量，使它的勢力得以向東延伸。從重耳本身來說，“晉公子有三焉”，有著非常有利的自身條件，而晉國國內“晉侯無親，外內惡之……其將由晉公子乎！”晉惠公大失民心，百姓對明君也十分渴望。重耳的才能及其得天獨厚的優勢，再加上秦的幫助，是他能返國為君的重要條件。這樣他才能在強楚面前挺起腰杆以柔中帶剛的態度回答楚王，後來在城濮之戰時果如重耳之言，這也充分說明了重耳的成熟。總之，此時重耳能夠不以犧牲晉國利益為代價，未失民族氣節，不辱國格，且有自己的遠大志向，行事不卑不亢，有帝王之氣，表明他政治上已經成熟。

亡秦時，重耳懂得在外交上爭取友邦的支援，“降服而囚”謝懷嬴，他變得忍辱負重，能夠禮敬別人，取悅強者，不拘小節，接納了秦穆公為之舉行的宴會，賦《河水》表示對秦的友好（實際上是邀誓，希望取得秦國支持的承諾），博得了秦穆公賦《六月》以許嘉勉，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出秦穆公對重耳的信賴與支持，這是重耳成熟的另外一個表現，他自己已經能夠見機行事、運籌帷幄，終於取得了強秦的幫助。他對內則是掌握了天地人和的形勢和回晉的時機。

經過一番磨礪之後，到了後來的城濮之戰，重耳終於取得了霸業，成為了春秋時代的最強者——“五霸”之一。

文章所節錄重耳出亡的篇章，實際上已經寫出了重耳由一介幼稚無知、希圖安逸、缺乏謀略的貴族公子，在經過種種挫折與磨難之後，終於成長為一個老謀深算、勇於創業、寬宏大量、不計前嫌、具有遠大抱負的政治家的性格變化的過程。從本質上來說，重耳的性格變化也反映了政治對人的影響。

四、寫人的藝術

1．善於在列國矛盾鬥爭的漩渦中敘寫歷史人物

公子重耳離開晉國逃亡這件事的本身，就是晉國內部權力鬥爭，主要是晉公子王位之爭激化的結果。重耳在流亡過程中，受到不同的禮遇，同樣跟當時列國之間的鬥爭形勢有關。重耳當時經過的小國，如衛文公、曹共公、鄭文公等，皆“不禮焉”；而經過的各個大國卻反而受到規格不等的禮遇，如齊桓公妻以女，宋襄公贈以馬，楚成王享之，秦穆公納之。這決非偶然。從當時列國形勢大局和地理位置來看，齊、宋、楚、秦雖然和晉是異姓國，但因都在爭取霸權，急需獲得同盟的力量；而晉國正是他們爭取聯盟的首選目標，所以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，採取了禮待的態度。衛、曾、鄭說起來還是姬姓國，和晉國是同姓共祖之國，但因平時深受大國欺淩、侵擾，故而不予禮待。事出有因，而並非僅僅因為這些小國國君目光短淺。《左傳》的作者把重耳放在如此尖銳複雜的諸侯爭霸鬥爭矛盾之中，讓他從一個缺乏雄心壯志、耽于安樂的貴族公子磨煉成為一個有深謀大略的政治家。這不僅使歷史人物的個性和氣質由淺入深地展示出來，而且也從更深的層面上為歷史人物的性格發展提供了可信的依據。本文最後，公子重耳在秦穆公的全力支持下，經過秦國軍隊的直接干預和策劃，終於返回祖國，奪取了晉國的政權。其時，重耳的八個同父異母兄弟都先後去世，當政的晉懷公是晉惠公夷吾的兒子，即重耳的侄子。但重耳在奪取政權後。毫不留情地把懷公殺掉。這不僅是鞏固晉國政權的需要，也是晉文公志在爭奪霸權的前提條件。

2．善於在對照和映襯中不斷深化人物形象

據《左傳》記載，重耳的哥哥太子申生已愚忠自裁，其弟夷吾(晉惠公)則忘恩負義，反復無常，以至眾叛親離，自取滅亡。其他兄弟更不值一提。晉國眾公子的無能和平庸，適足以襯托出公子重耳的卓爾超群和遠見卓識。

正因為重耳是晉國諸公子中的佼佼者，所以跟隨他出亡的從者數量眾多且才力超群。據本篇介紹，跟隨重耳出亡的有狐偃、趙衰、顛頡、魏武子、司空季子。參以《史記》、《國語》，則知重耳的從者還有狐毛、賈佗、介之推等諸多賢士，稱得上是人才濟濟．他們毅然決然地跟從重耳流亡．備嘗艱難困苦，從另外一面說明重耳能得人心。同時，也透視出這些追隨者有見識，有膽略。他們預見到晉國日後的形勢必將朝著有利於重耳的方向發展；暫時的坎坷和磨難，必將換來日後的勝利和樂觀的前景。即使是挫折和不幸，如他們的親人被晉惠公、晉懷公殺掉，也在所不辭，他們死心塌地跟著重耳，堅持到底。

重耳的追隨者大都是當時晉國的棟樑之材或智能之士。正如僖負羈之妻所說：“吾觀晉公子之從者，皆足以相國。若以相，夫子必返其國；返其國，必得志于諸侯。”他們給重耳出謀劃策，幫助重耳克服貴公子的陋習，激勵重耳樹立遠大的志向，向霸主的目標奮進。總之，他們與主人公重耳不但彼此依附，而且相互依賴，因而在主僕之間建立了少有的休戚與共的關係。如同齊桓公與管仲、鮑叔牙，秦穆公與蹇叔、孟明視，勾踐與范蠡、文種那樣。不同的是，晉文公手下的智囊不是一個兩個，而是一批一群，實力更加雄厚。後來，晉文公執政後不但一心依靠這些曾經患難與共的從者，而且知人善任，充分發揮他們的力量。

此外，公子重耳流亡期間所幸遇的幾個女子幾乎都是值得稱頌的。如季隗對愛情的堅貞，薑氏和僖負羈之妻在政治上的遠見，懷贏對個人命運的自尊自重等。《左傳》作者盡力讚美這些女子，刻畫她們的品質和道德，雖然筆墨不多，但對於鞭撻重耳的弱點，督促他克服輕狂、貪圖安逸、任性驕傲等貴公子的劣性和陋習，顯然也起著比照和催化的作用。

3．善用生動有趣的小故事強化主人公的性格

全篇基本上是以順敘和補敘、追敍相結合，而以順敘為主；在行文中又時而嵌進一則則生動有趣的小故事，以加強敍事的趣味性和戲劇性，使歷史人物更加有血有肉。如“乞食野人”的故事，發生在他剛離狄．開始踏上周遊列國之時，遇事衝動、粗暴，“野人與之塊，公子怒，欲鞭之。”“退避三舍”的故事發生在他流亡生涯結束的前夕，遇事冷靜，洞察幽明，當楚成王一再問他“何以報我”時，他的回答是“若以君之靈，得反晉國，晉、楚治兵，遇于中原，其辟君三舍；若不獲命，其左執鞭弭，右屬囊犍，以與君周旋。”態度不卑不亢，表現出重耳對晉楚日後必爭的預見和決不犧牲國家利益的堅定立場。此外，本篇還有“重耳別季隗”、“醉遣重耳”、“曹共公觀裸”、“重耳降服謝懷贏”等生動而富有情趣的小故事，猶如錦簇的繁花，趣味盎然。像這類為歷史添枝加葉的小故事，《左傳》中琳琅滿目，俯拾皆是。所以，運用小故事來強化歷史人物性格，不僅是本篇的特色，也是《左傳》全書的一大特色。

4．通過對話彰顯人物的性格

人物的語言能夠透視出人物的性格，尤其是在一定的矛盾衝突和情境之下，更能彰顯人物的性格特點。這篇節錄文字中的對話同樣具有此方面的作用。如“重耳別季隗”中的季隗和重耳的對話，誠如上所述，重耳的言語反映了他的兒女情長，對前途迷惘而優柔寡斷。當然，對話中彰顯重耳性格最突出的是在“楚子饗重耳”的情節中，上文已有所分析，此處不贅。

【研習與思考】

一、選擇題

1．《左傳》是紀錄春秋歷史的（        ）史書。

A.國別體         B.紀傳體

C.編年體         D.其  他

2．下列四組諸侯國在晉公子重耳流亡歷程中，全部禮遇重耳的一組是（      ）。

A.狄、衛、齊、曹         B.宋、鄭、楚、秦

C.齊、曹、宋、鄭         D.狄、齊、楚、秦

3．“有三士足以上人，而從之，三也。”下麵人物中，不屬於“三士”的是（        ）。

A.狐偃         B.司空季子

C.趙衰         D.賈佗

4．對下面加點的字解釋不正確的一項是（          ）。

A.將適齊。     適：適合。

B.有人而校，罪莫大焉。     校：抵抗。

C.若以相，夫子必反其國。    反：返回。

D.離外之患，而天不靖晉國。    靖：使安定。

二、填空題

1．《晉公子重耳之亡》一文節選自《          》。

2.《春秋左氏傳》與《春秋公羊傳》、《春秋穀梁傳》合稱為“         ”。（答案：春秋三傳）

3.晉公子重耳之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，晉人伐諸蒲城。

4.天將興之，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？違天，必有大咎。

三、翻譯題

若以君之靈，得反晉國，晉楚治兵，遇于中原，其辟君三舍。

（參考譯文：如果托您的福，能回到晉國，一旦晉、楚兩國演習軍事，在中原遭遇，那我就先避讓楚軍九十裏地。）

四、簡析題

1．對話是人物語言的一種重要表現方式，文中對話對刻畫人物性格起何作用？

（參考答案：本題用意在於體會先秦散文語言簡略的特點。對話尤其是人物語言表現的一個重要方式。如“重耳別季隗”中的對話可見重耳的兒女情長，同時也見出重耳內心的遲疑、愧疚，季隗對重耳的忠貞。重耳對妻子的信任不夠堅定，然而自己說話又言不由衷。）

2．流亡途中的重耳性格與心理有何變化？說明了什麼？

（參考答案：簡而言之，重耳的性格由幼稚逐漸走向成熟。請參見關於重耳性格特徵的分析。）